一天後,珠光寶氣閣。

獨孤一鶴終於到了。不過這時候已經不需要他去驗證青衣第一樓是不是在霍休的小樓裏,而只剩下如何處理霍休以及他的那份財產。

後者比較容易，因為霍休很神秘，基本沒人見過他。只要拿到印信，就能接手處理他的銀號店鋪。相比之下,前者就是個麻煩了。殺也不是，不殺也不是。

“雖然霍休想要置我們於死地,但他不仁，我們也不能不義。”獨孤一鶴說。“何況他現在已經被關起來了,實在沒有必要再下殺手。”

在霍休的最後一計失敗之後,他就被關在了那個機關裏——一個從外面鎖死、裏頭就無法突破的大鐵籠。機簧部分已經被完全損壞,就算是朱停朱大老板親自來，也不可能打開。而朱停打不開的機關，天下沒人能打開。

基於此，閻鐵珊也表示同意。“就讓他在山上呆著吧，我閻家多養一張嘴的錢還是有的。”然後他轉向陸小鳳，感激道：“陸大俠救了我們一命，閻某無以為報，只能……”

“是朋友就不要說這話，”陸小鳳急忙打斷他，“而且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。”

被他們一起盯著的衛陽感覺鴨梨山大。從山上一下來，西門吹雪就告辭走了；然後夏洛克聲稱對獨孤一鶴沒興趣，宮九又跑不知道哪裏去了，就剩他一個老實跟著陸小鳳他們一起商量事情。

分個錢而已，大家跑得這麽快，到底怎麽回事？

不過這只是衛陽的吐槽而已。按照他的記憶，霍休原來的結局也是被關在那個大鐵籠裏。但他的財寶在那之前就已經轉移了，然後落入了不知名人士的手裏。公孫大娘後來說，沒有人能從那個人嘴裏拿到哪怕一兩銀子。從她那時的恐懼語氣判斷，那人實在不好惹。

對於這個神秘人的身份，大家各執一詞，猜想滿天飛。但無論如何，如果有這麽個厲害人物盯著這筆錢財，那錢就不是錢了，而是催命符，再不濟也是個燙手山芋。

想到這裏，衛陽背後一寒。費時費力弄半天，錢還不能要，這世界自動開啟坑爹模式了吧！“陸小鳳說得沒錯，是朋友就不要說這種話。”

“但……”閻鐵珊還是覺得不合適。能用錢還的當然要用錢還，不然變成人情就還不動了。

“我的朋友不缺錢，也不喜歡錢。”衛陽看出來他在擔心什麽，眼睛一轉就想出了主意。“嚴老板想必消息非常靈通？”

閻鐵珊和獨孤一鶴對視一眼，都不知道衛陽的潛臺詞是什麽。“承蒙道上朋友看得起，不論黑道白道，有什麽事情，還是會通知一下的。”

“這就行了。”衛陽點頭，“嚴老板要是聽說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，就請把它告訴我們。”

陸小鳳和花滿樓都震驚了。這是什麽要求啊？

“這當然沒有問題。”閻鐵珊和獨孤一鶴沈吟了片刻，還是都應下了。不過他們覺得這還是太輕，給出三塊玉璧。以後不論誰拿著那玉璧，就能在閻家的商號裏隨意消費，換錢也妥妥的。

雖然衛陽覺得宮九估計看不上這玩意，但還是收下了。反正如果宮九對霍休的財產有興趣的話，有沒有玉璧都不會影響宮九動手。

最大的問題解決，接下來就是霍天青和上官飛燕。

山西雁等人已經接到了消息，不日就會來接走霍天青。畢竟他們不可能關著霍天青一輩子，而且霍天青也是真心真意地想要覆興天禽派。這次栽了個大跟頭，想必他以後就會收斂了。

“那上官飛燕呢？如今霍天青也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，恐怕不會帶著她走吧？”獨孤一鶴提出了個很實際的問題。

幾個人面面相覷。上官飛燕長得的確漂亮，不過心思也的確毒辣，就算是陸小鳳也敬謝不敏。

“就算他想帶她走，上官飛燕也不見得願意跟。”衛陽沒忍住說。上官飛燕是紅鞋子的成員，典型的只認錢不認人，和她四姐歐陽情有相似之處。霍天青的確是個年輕俊才，但說穿了還是沒錢。

在場的都是聰明人，完全理解他的言下之意，臉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。

“所以她的姐妹在哪裏？”這回是花滿樓問了。他心地善良，始終覺得人都有改好的可能。如果他們不能讓上官飛燕改邪歸正，那大概只能指望別人了。

紅鞋子的風氣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美好，衛陽心想，但他沒把這話說出來。不想讓花滿樓失望是其一，紅鞋子還沒暴露是其二。“按照她們消息傳遞的速度，我估計也快到了吧？”上官飛燕被他們關起來好幾天了，紅鞋子組織裏的其他人接不到消息，肯定會派人過來查看。

事實證明，衛陽沒說出口是個正確的選擇。因為他這話剛說完，外邊就傳來了一陣喧嘩。

他們正在珠光寶氣閣的大廳裏商量事務，這麽一動靜，閻鐵珊不免覺得顏面掃地。“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們嗎？去看看，外面在做什麽？誰在吵吵鬧鬧？”他這麽吩咐仆人。

但還沒等仆人出門，就有人先進了門。眾人定睛一看，來者居然是個須發花白的老太婆。她手裏挽著一個籃子，上頭蓋著碎花藍布。閻家可不是一般的富商，從裏到外好幾層護衛，而且武功高強，可她的樣子根本如入無人之境。

沒長眼睛的都知道這老婆子的來頭肯定不一般，更何況在場的人個個都不傻。

“老婆婆，你來這裏做什麽？”陸小鳳好脾氣，先問了一句。

“賣糖炒栗子。”老婆子臉上堆笑，“好吃，可香了，只要五文錢一斤。”

幾個人面面相覷。他們當然能聞到空氣中的那一絲甜香，但是跑到人家家裏賣糖炒栗子，不是有毛病就是來踢館吧？

“我們這裏沒人買糖炒栗子。”獨孤一鶴沈聲道。在桌案底下，他的手已經握上了劍柄。

“我聽說這裏有位上官姑娘，她是我的老主顧了，怎麽不見她？”老婆子依舊堆著笑，蹣跚著走近。“她若是看到我，一定會買兩斤的。”

這話就很直白了。“你就是上官飛燕的姐妹？”陸小鳳難以置信地問。“可上官飛燕才二十歲，而你……”他說著說著，突然註意到了衛陽，頓時不吭聲了——

這老太婆明顯是易容！

“如果你是要來帶上官飛燕走的話，她在後面廂房。”衛陽直接道。這老婆子一進門他就認出來了，紅鞋子組織的老大，公孫大娘。公孫大娘的易容也很精湛，不過和他不同，她有點女人的小毛病——不論扮成什麽樣子，她身上都很香。所以只要用鼻子聞聞，下一次就絕不會認錯人。

“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香的老太婆。”花滿樓輕輕道。

這下閻鐵珊和獨孤一鶴也明白了。這老太婆就是上官飛燕的姐妹，而且武功明顯比上官飛燕高很多。想到這裏，他們愈加警惕。

老太婆把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，突然發出一聲嬌笑。真的是嬌笑，甜美清脆，和外表格格不入。“這麽快就被識穿了，倒是第一次。看起來飛燕栽在你們手裏，我也不能太怪她。”她的目光在在場眾人臉上掃過，最後定在了衛陽身上。“抓住飛燕的，可是你？”

衛陽再次覺得鴨梨山大。他也沒對上官飛燕幹什麽好嗎？只是點了個穴而已！就算紅鞋子姐妹再情同手足，也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向他討個公平或者報覆什麽的吧？但這時候這話是絕不能說的，他淡定道：“的確是我。”

公孫大娘盯著他。“你抓到的她，你又讓我把她帶走？”

“我還有很多事要做，實在沒功夫伺候那個姑奶奶。”衛陽回答。雖然他被鑒定成婦女之友，但僅限於可愛的萌妹紙。這麽兇殘的女人……還是算了吧！

“你就不怕放虎歸山？”公孫大娘步步緊逼。

“那也要她是只老虎才行。”衛陽笑道。他向來吃軟不吃硬，別人不客氣他就更不客氣。

公孫大娘也笑了。“我便是不知，江湖上何時冒出你這麽一號人物了！”話音未落，她就從籃子裏的藍布下抽出來兩把系著彩緞的短劍，揚手攻了過去。在糖炒栗子落到地上之前，她的劍光已經到了衛陽身前。

次奧，一言不合就開打，這女人真難伺候！衛陽心裏吐槽，但身手一點也不慢。他即刻騰空而起，往門外飛去。大廳裏頭很局限，尤其不適合他的輕功發揮。

公孫大娘覺得自己的劍尖馬上就要刺到衛陽了，下一秒卻刺了個空，不由得略微驚訝。但這並不影響她立刻調整方向，追在衛陽出門。

剩下四個人面面相覷，也趕緊追了出去。就這幾步路的功夫，衛陽已經躲過了公孫大娘的百八十劍。只見緞帶漫天飛舞，但劍尖每次都差著衛陽一點。

“這老太婆的輕功實在不錯，連我都比不上。”獨孤一鶴吃了一驚。

“只可惜她碰到的人輕功比她更好。”陸小鳳說，有點羨慕。“要是我有那輕功，司空摘星那猴精休想贏過我。”

“你去雪山呆上十年，也會有這樣的輕功。”花滿樓微笑。

陸小鳳自然不幹。“那我還是慢慢比著吧！”

底下的人輕松了，空中的人氣氛卻不怎樣。

“你為何不還手？”公孫大娘有點惱羞成怒。

“我不打女人。”衛陽淡定道。

“你到底是誰？”公孫大娘又問。她自信以她的身法，就算是陸小鳳也頂多和她平分秋色，這個人卻比她還快？

“打之前你不問，打之後我就不樂意說了。”衛陽撇嘴。

“你——！”公孫大娘大怒。她正想加緊攻勢，就聽見下面有個聲音說：“你再不停手，你八妹大概就要掉進湖裏淹死了。”

兩人同時低頭往下看。上官飛燕被綁著雙手雙腳，嘴也堵了起來，正面朝下地吊在欄桿邊上。有一條繩子系在她背後，另一端則拉在夏洛克手裏。看見衛陽低頭，他還眨了眨一邊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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